二者之间朝鲜还有位军神｜文史宴(乙支文德虐隋朝，李舜臣虐日本，二者之间朝鲜还有位军神｜文史宴)

文/王子木

朝鲜历史中，与隋朝敌对的乙支文德，与唐朝敌对的渊盖苏文，与日军奋战的李舜臣大家相对熟悉，但王氏高丽与辽金对峙的时代应该会比较生疏。其实王氏高丽不同于李氏朝鲜，武德不错，跟辽金都能打个有来有去，在蒙元铁蹄下也得以幸免，其中对辽战争中涌现出了堪与乙支文德、李舜臣并称为“朝鲜三大军神”的名将。

近十多年来，在韩国海军的外事活动中，一艘名为“姜邯赞”号的驱逐舰频频现身。2009年4月，“姜邯赞”号赴青岛参加了中国现代海军建军60周年的活动。2019年8月，该舰奉命前往亚丁湾，参与索马里海域的护舰行动。

韩国的姜邯赞号驱逐舰

显然，这是一艘以人名来命名的韩国军舰。获此殊荣的姜邯赞，在朝鲜半岛历史上究竟是怎样一位英雄呢？

被视为文曲星降世的文武全才

当你在今天来到韩国，若想要了解姜邯赞的生平事迹，较大概率会被推荐去一个地方——首尔市冠岳区奉天洞的落星垈公园。

这座公园正是为了纪念姜邯赞所建成的，园内设有姜邯赞将军的骑马青铜像，公园正中心是缅怀姜邯赞的“安国祠”。每年10月，这里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落星垈仁献祭。

所谓“落星垈”，源自于公元948年姜邯赞降生之时的神奇传说。据传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天降一颗陨石落入他家的院中。适逢来访的高丽定宗的官员，见此情景后便认定，所降生的小儿日后必成大器。如今公园内的三层石塔，上面便刻有“姜邯赞落星垈”的字体。

落星垈公园的姜邯赞像

从7岁起，姜邯赞就从父亲那里开始接受良好的教育，修习儒学、军事理论和武艺。他“少好学，多奇略”，为日后成为一代文武全才奠定了基础。公元983年，36岁的姜邯赞中举成为了高丽官员；九年后，他被任命为礼部侍郎，进入宫中任职。

日渐位高权重的姜邯赞，因贤明而声名远播，有关他的传说就更为神奇了。当时的高丽南京（今首尔）常有虎患，百姓间却流传附近仁王山中的老虎听闻姜邯赞之贤名后，不敢作乱而迁往别处。《高丽史》还记载称，当时北宋派出的使臣见到姜邯赞后，都不觉下拜道：“文曲星不见久矣，今在此耶！”

正当姜邯赞宦海得志，快速接近权力顶峰之时，他所属的高丽王朝却面临着严重的边防危机。

公元10世纪末至11世纪初，中原大地正值宋辽相争之际，作为第三方势力的高丽因势而动，期待借机收复故地——被契丹所占据的鸭绿江以东的原渤海国地区。

王氏高丽念念不忘的鸭绿江以东地

正是由于这一地域争端，993年，高丽与契丹之间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战争，战事以高丽的失利，与宋断交、奉辽为正朔而告终。当1004年宋辽之间达成“澶渊之盟”、和平共处之后，契丹南方的军事压力骤降，得以将更多精力投向高丽这个不太安分的东南部邻国。

1009年，高丽发生了宫廷政变，将军康兆杀死了高丽穆宗，另立显宗。次年，辽圣宗耶律隆绪以为穆宗报仇为由，亲率40万大军渡江征讨高丽。高丽兵败后，群臣都商议投降，唯有姜邯赞进言道：“今日之事，罪在康兆，非所恤也。但众寡不敌，当避其锋，徐图兴复耳。”力劝显宗南下暂避辽军的锋芒。

在姜邯赞的建议下，显宗一路南逃至罗州。尽管此次高丽兵败，但显宗最终得以保全，史称“凡策皆出姜邯赞”。后来显宗还写了一首七言绝句，以表彰姜邯赞的功绩：

庚戌年中有虏尘，干戈深入汉江滨。

当时不用姜公策，举国皆为左衽人。

意思是如果不是听从姜邯赞的策略，高丽举国上下都得“左衽”，陷入被异族统治的亡国状态。

尽管这一次的战事，以辽军的战场取胜而收场，但辽国无法稳固统治高丽的领土。因担心战线拉得过长而遭遇反击，辽国选择了主动撤军。辽与高丽两国之间的外交仍处于紧张状态。

1014年，辽国第三次入侵高丽，围攻兴化镇。在遭遇高丽守城将领的奋勇抗击后，辽军围城九日不克而还，未能达成自己的战略目标。

1017年，辽军第四次出征高丽遭遇失利，于是他们在第二年再度大军压境。这一回轮到姜邯赞临危受命，担负起率众阻击敌军的重任。

高丽军神两破辽军

辽开泰七年，1018年十月，辽国与高丽之间新的战事爆发。此次出征的辽军有十万之众，担任统帅的是东平郡王萧排押，据《辽史•圣宗本纪》记载，此人系契丹名将萧挞凛之子（注：此说学术界亦有争议）。与他一同出征的辽军高级将领还有殿前都点检萧屈烈（任副帅）和辽东京留守耶律八哥（任督监）。

为了迎击辽军，被任为上元帅的姜邯赞，与副帅姜民瞻共同集结军队二十万八千三百。高丽军虽在人数上倍于辽军，但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且处于境内防御作战，需要多路分兵，因此并不处于优势，对姜邯赞的指挥是不小的考验。

面对来势汹汹的劲敌，姜邯赞采取的策略是屯重兵于兴化城，欲图以逸待劳，一举歼灭辽军。他精选骑兵1万2千埋伏于山谷中，以大绳贯穿了牛皮，将城东大川的水流拦截堵塞住，以此待敌，蓄势而发。

当辽军大部队抵达高丽军预定的伏击地点半渡之时，姜邯赞下令“决塞发伏”，汹涌而至的水流令辽军猝不及防，高丽伏兵乘势而出，大破辽军。姜邯赞这一招以水助阵破敌、“水淹七军”的杰作，与楚汉之争时韩信以水攻大破楚军、斩杀项羽麾下猛将龙且的潍水之战，战事的进程十分相似。

此役失利后，萧排押收拾残部，被迫绕开兴化，直趋高丽王京。但辽军既已士气受挫，又被迫强攻墙高城坚的开京，自然只能是无功而返。在辽军撤退的途中，姜邯赞率部又给了对方沉重的一击。

接下来的这场战事，《辽史》中萧排押的本人传记中，也许出于为尊者讳的原因，仅对其征战的功绩详细记录并大加称颂，而对于此次失利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渡茶、陀二河，敌夹射，排押委甲仗走，坐是免官。（在渡过茶河、陀河时，敌人在两岸放箭，萧排押丢弃了武器装备逃走了，因此被罢职。）

但到了《辽史》有关高丽国的记载中，萧排押所统率辽军遭遇惨败的真相，却彻底浮出了水面——

十二月，萧排押与战于茶、陀二河之间，我军不利，天云、右皮室二军没溺者众，天云军详稳海里、遥辇帐详稳阿果达、客省使酌古、渤海详稳高清明等皆没于阵。

《续资治通鉴》的相关记载更为详细：

邯赞等遣兵来援，巴雅尔（即萧排押）度王城不可下，乃大掠而还。十二月，师至茶、陀二河，邯赞等追兵大至。诸将皆欲使高丽渡两河而后击之；都监巴格（即耶律八哥）独以为不可，曰：“敌若渡两河，必殊死战，此危道也，不若战于两河之间。”巴雅尔从之。及战，高丽以强弩夹射，相持未决，忽风雨自南来，旌旗北指，高丽兵乘势攻之，辽师大败，巴雅尔委甲仗而走，详衮多战死，天云及皮室二军伤陷略尽。

在姜邯赞率部沿河二次阻击的战斗中，萧排押所率辽军损失惨重，海里、阿果达、酌古、高清明等高级将领阵亡，天云军和右皮室军这两支精锐部队，几乎达到损失殆尽的程度。

这场战役的具体战果，《高丽史》记载：“僵尸蔽野，俘获人口、马驼、甲胄、兵仗，不可胜数，生还者仅数千人。契丹之败，未有如此之甚。”虽有夸大其辞的嫌疑，但从萧排押经此战后即被免官的结果来看，辽军损失严重必符合实情。

在朝鲜半岛历史上，这一战被称为“龟州大捷”。当姜邯赞凯旋并献俘之际，高丽显宗亲至迎波驿迎接，结彩棚备乐以宴请归来的将士，显宗还亲自将“金花八枝”插在了姜邯赞的头发上，并以“左执手，右执觞”的高规格礼待于他。

经此一役后，辽国逐步放弃了对江东六州的索取和高丽国王入朝的要求。高丽、契丹就此罢兵，维持了近百年的和平局面。凭借此次战事所建立的殊绝功勋，姜邯赞被后世的朝鲜王朝供奉于武庙之列，并与隋唐之交的乙支文德、明万历年间的李舜臣，并称为朝鲜半岛历史上抗击外敌的三大军神。

辨析高句丽、高丽、朝鲜

由上述内容不难看出，姜邯赞及其所属的高丽政权，尽管活动轨迹集中于今朝鲜半岛，但与辽、北宋这样的中原王朝联系密切。

自传说中的周武王灭商封箕子朝鲜后，朝鲜半岛便成了中国历史最熟悉的邻居。数千年来半岛所属的政权名称多次更迭，其中最需要辨别的是“高句丽”、“高丽”、“李氏朝鲜”这三个最重要的时期。

关于高句丽的起源，各史料记载不一且较为模糊，多数观点推断认为，高句丽是扶余人中的一支，自公元前1世纪末，于西汉玄菟郡高句丽县境内脱离扶余人后，再结合周边的许多部族而形成。

自王莽篡汉之后，情势发生了变化。王莽极度轻视周边的少数民族，又为转移国内改制的矛盾而频频对外挑衅，其所建立新王朝的边疆因此战火遍燃。高句丽人也起兵反抗，从此逐步脱离了中原王朝的控制，形成相对独立的政权。

之后，高句丽对待中原的汉族政权，采取时叛时附的灵活策略，借机生存发展。西晋末年“五胡乱华”引发的超级大乱世，成了高句丽扩张领土的良机。经多年蚕食后，高句丽在355年控制了原汉代乐浪、带方两郡的辖地，维持了400余年的汉四郡就此完全消失。

东晋十六国时期，中国北方先后建立起大大小小的政权，其总数量远不止十六个。高句丽就属于“十六国”以外的北方政权之一，其主宰了朝鲜半岛中北部，还控制了今辽宁、吉林两省的大部分地区。

其后，朝鲜半岛南端出现了百济、新罗两个政权，与高句丽并存，形成了半岛“三国时期”。

朝鲜前三国时代形势图

随着中原混战结束，形成了隋、唐这样的大一统强盛帝国，对高句丽的态度自然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于是从隋文帝至唐高宗，五代帝王历时70年，先后七次大规模征伐高句丽。668年，高句丽终于在唐朝和新罗的夹击下灭亡。

朝鲜半岛从此进入“统一新罗”时期，这一局面维系两百多年后，公元9世纪末至10世纪初，新罗国力衰落，朝鲜半岛又出现了后百济和后高句丽两个新政权，与新罗鼎立形成了半岛“后三国”时期。此时恰逢唐末至五代军阀混战时期，中原政权无力干预半岛事务。

朝鲜后三国时代形势图

泰封即后高句丽

918年，后高句丽将军王建发动政变，自立为王并定国号高丽而建国，史称王氏高丽。936年，王氏高丽统一了整个朝鲜半岛。

高丽王朝立国近500年，其历史横跨中国五代、两宋、蒙元、明初四个历史时期，加上期间由往返于东亚与中东之间阿拉伯商人的传播，影响深远。因此“高丽”成为了当代朝鲜和韩国的重要别称。

正如前文所述，高丽曾长期游走于宋、辽两国之间，到了元末明初又一度在两大交替政权之间左右摇摆。明对元的战争取得决定性胜利后，高丽的最终命运也降临了。

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明朝在辽东地区设置铁岭卫，并移文告知高丽，不想引发了高丽国王王禑的野心。四月，他派左军都统使曹敏修、右军都统使李成桂率兵四万，渡过鸭绿江攻打明之辽东。

五月，抵达今中朝边境威化岛屯军的李成桂，面对前线的重重困难心生怯意。他上书王禑，提出不可与明朝作战的四大理由：“以小逆大，一不可；夏月发兵，二不可；举国远往，倭（日本）乘其虚，三不可；时方暑雨，弓弩膠解，大军疾疫，四不可。”李成桂明确请求班师，但王禑坚决不从。

万般无奈下，李成桂决定回军发动兵谏，史称“威化岛回师”。在其兵锋所指下，王禑被迫退位，由其子王昌即位，高丽国王从此成了傀儡。四年后即1392年，李成桂废高丽王而自立，高丽王朝就此灭亡。

李成桂即位后，对外态度谦卑，事大明为君主之国。应其所请，朱元璋取“朝日鲜明”之意，赐其国名为朝鲜，李成桂成了李朝的太祖，他所创立的这一政权被称为“李氏朝鲜”。

李氏朝鲜的统治自1392年至1910年，与中国明、清两代几乎同步。作为中国王朝的附属国，李氏朝鲜与中国王朝互动频繁，其出使中国的使者将所见所闻大量整理记录下来，成为明清两朝相对客观的第三方史料。历史学家吴晗曾编纂《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一书，既便于研究明清时期的中朝关系史，也可作为明清两朝中国史料的重要补充。

综合以上，高句丽属于中国古代的地方割据政权，其所辖地区包括了今天的朝鲜半岛北部；王氏高丽和李氏朝鲜则属于当代朝鲜和韩国古代史的一部分。因此高句丽非但不是如今朝、韩两国的前身，反倒是其前身政权（新罗、百济等）统一朝鲜半岛的劲敌。高句丽与朝、韩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的历史传承关系，这一点必须加以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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