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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女作长片入围戛纳,他怎么做到的?

2020-10-29 17: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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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分鬃

StridingintotheWind


导演:魏书钧

编剧:魏书钧/高临阳

主演:周游/郑英辰/王小木/佟林楷/赵多娜

类型: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中国大陆

语言: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2020-10-15(平遥国际电影展)

片长:13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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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初出茅庐的魏书钧导演凭借《延边少年》获得了第71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短片特别荣誉奖,两年后携长片《野马分鬃》再次入围戛纳电影节,并在第4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中显露锋芒,主演周游也凭借着精湛演技,拿到了费穆荣誉·最佳男演员的殊荣。


这次借武汉华语青年电影周的机会,我们有幸请到了魏书钧导演,和我们聊一聊关于《野马分鬃》这部电影的创作。作为魏书钧导演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长片处女作,《野马分鬃》毫不做作,表演自然,探讨了主角阿坤从最初的放荡不羁到最终无奈妥协的青春成长,从城市逃离草原的过程中,阿坤也发生了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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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焦

请问剧本筹划了多长时间?


魏书钧

想到这个剧本是2015年的时候,但那个时候没有马上把它写下来,2017年年底动笔写了第一稿,放了2个月的时间,然后2018年半年的时间快速写了几稿,最后一共写了14稿。


深焦

灵感更多来自于自己的经历,还是有其他的灵感加进来?


魏书钧

电影很多时候都会有自己的经历,最重要的是写剧本的念头是跟自己的经历有关。我上本科的时候也有一个吉普车,也是想开车去趟草原,最后也是没去成,车被卖到那个地方,然后就是因为这个点,我才开始想写这个剧本。里面涉及的其他线索或者人物,基本是后来重新写的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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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钧导演


深焦

电影中用了很多新演员,请问导演和新演员是如何沟通合作的?


魏书钧

比如说童童那个角色,他是没有任何的表演经验的;比如说周游,他是已经有过一些影视剧作品;还有一些演员,虽然没有那么出名,但还是演过一些东西,他们状况其实还都不太一样。但不管怎么样,面对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做法,先把他们原来有的表演习惯按照我们的新的方向去调整,比如说要真的做到自然、舒服的人物状态,新演员有可能在不同的观念里,是拧巴着的,哪怕不会演,也不能用力地去演,这就是我觉得对他们来说第一步要做的。


剩下的我觉得就是一个人与人之间互相熟悉了解的过程,因为要从演员个体身上去捕捉挖掘他的可能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他的了解和对他其他状况的捕捉。所以我们会有很多在一起的时候,大家会聊很多,一块玩。可能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聊到《野马分鬃》这个剧本或这个电影的时间只有五分之一,大部分时间大家都在扯别的事。有这么一个彼此了解的过程也有帮助。


深焦

周游这次凭借《野马分鬃》拿到了平遥的最佳男主角,他本身也是很契合这个电影,导演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认识了周游这位演员?


魏书钧

在最开始筹备的时候,投资公司片方阿里影业的一个同事向我们的执行制片推荐了一个周游的纸质简历给我,当时简历上是特别青春偶像的那种照片,我觉得好像不是特别合适,当时就没有再继续往下看,因为资料特别多,我们要看到更贴近人物形象的演员时,再看视频或者约见面,但这个过程很难找到这个角色,对于我来说,我觉得挺难的。在大部分接受四年科班训练的演员里面,找不到那种有点反抗性的。


后来大猫又推荐了一次周游,说“见一下吧,不要看照片,本人可能会挺有感觉的。”我们就在一个咖啡厅里约谈了一次,我们聊了他过往的经历,他挺有意思的,他高中没上完,在同龄人当中属于接触社会比较早的,也做过买卖、模特,经历挺多,还给一个作家做个书模,慢慢才进入这个行业。我觉得他身上挺有那个劲,也挺努力,有韧劲,觉得大体的路子上和那个角色的内核是接近的,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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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分鬃》剧照


深焦

请问导演更希望按剧本来还是即兴发挥多一些?


魏书钧

我觉得就跟阿明的台词很像,“剧本只是电影的起点。”我的理解是不同的现场状况在伏案的时候都是不确定的。好比我们同样是你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来回答,换一个能抽烟的环境,或者是换在一个海边,回答都会不一样。我会更享受在一个具体的电影发生现场的时候去调整它。在剧本阶段,更多的把一些信息、结构放进去,因为可能现场的时候想不到很多特别细碎的、前后勾连的、很缜密的东西,所以在剧本上做一个整体的把握,在现场期待更多的东西。我后来拍完后回看过剧本一次,尤其看一些台词,我觉得里面差不多有一半都有调整,有一半是剧本里也提到,后面也沿用的;有一半是我们重新在现场定下的新的台词。


深焦

在现场会一遍一遍地过,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吗?


魏书钧

我们最多的拍了二三十条吧,它有很多长镜头,除了演员、摄影机,还有很多比如说群演/工作人员触发了一些机关或者动作配合不到位。30条里面可能有15条都是因为这种硬性的配合没到位,剩下的15条可能有一部分是觉得有问题的,有几条是还不错的,最后会保留几条还不错的,剪辑的时候再去看用哪条。不会说从头到尾基本上没有太大变化,在扣一个特别细的细节,那种状况会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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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分鬃》剧照


深焦

片中有两个女性角色,一个出现在前半部分,一个贯穿后半部分,这两个人物看起来塑造是比较单薄的,最初是怎么设计这两个人物的?


魏书钧

其实最初她在里面承担的是一条线索,我觉得在整个故事里她不是完全要由头到尾的这么一个作用,所以很客观地讲述这个故事,发生在故事里的女性角色的戏量就会少。比如说阿坤父母的出现,他母亲就没有露真身,父亲只有两次背影,我们在做剧本的时候就没有把他们的比重调得特别多。更常见一点的这种题材的片子里,男女主人公的这条情感线会更重一点,更丰富一点,但其实我们前面的时候就没想做得特别多,因为想更多的围绕他(阿坤)在这样一个成长阶段的节点上,以他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作为一个核心的主干,围绕这个去写,可能女朋友,或者说对于女性的一种情感只是其中的一条线,还有其他比如他的工作、他看待生活的方式、认识身边人的方式、认识自己的方式……其实更多的是围绕这些去写。


深焦

片中有很多笑点的设置,请问创作的时候是怎么去处理这些笑点的?


魏书钧

我写剧本时觉得它有意思才会写进去。


深焦

会刻意的去用某种方式去做一个笑点,切合到剧本里吗?


魏书钧

你说的这个方式我倒是没想过,因为从始至终我也没想把它做成一个喜剧,这肯定不是一个很前置的想法,我还是觉得挺严肃做这个事,只不过他在认识周遭环境的时候,对于现实荒诞的部分,是很重要的一个层面,所以写剧本就把它写进去了。另外一个层面,我是觉得可能我自己的经历里面,在学艺术创作的学校里面、成长的过程里面也会经历或多或少的这样的感受。可能很多次拍电影的、学电影的观众在看这个片子的时候就会觉得我们好像就有一个这样的摄影师、或者有一个那样的导演一样,我觉得这也是经历的一部分吧,但可能没有一个具体的某个人,可能这一类人为我们成长中经历的有趣承担了更多,就把它放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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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分鬃》剧照


深焦

影片前半段让人感觉节奏紧凑比较快,后半段是比较舒缓比较慢的节奏,请问这是刻意设计的吗,还是拍摄过程中自然而然产生的?


魏书钧

在剧本里就是这样,前面的线索和事件会更多一点,好比说前面有五条支流一个河道,五条支流可能穿插着交代给大家,然后最后慢慢汇聚到一条河流上了,汇聚到他连续时空的事情上来。因为之前比如说我这场戏讲到他们上学见到老师,下场戏讲到他见女朋友,再后面可能是片场拍片子,晚上又跟女朋友见面……其实是几个侧面一直在切换的,只不过主人公基本都在场而已,但时空不是完全连续的。


在上路以后,大部分时间是连续的,围绕他这一段,在内蒙古假草原的地方拍戏,在剧作上是有巨大差异的,在前面就是这么设想的,可能呈现给观众的对于观众来说,前面的很丰富,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去看了,看一看这边再看一看那边,但当时就是这么设计的,没多想。比如说《一一》、《教父Ⅰ》这样的电影,一直在切各个侧面,孩子的、妈妈的、爸爸的、爸爸和前女友的、还有表弟的……一直这样切到最后,他基本上是这样完成过来的。我们这个最后是想要顺过来,汇成一道,都汇到个体身上。


深焦

《延边少年》、《野马分鬃》都有一个想去又不可到达的地方(韩国和草原),主角也都拥有着一个破旧的载具(摩托车和越野车),请问这两个意向是否承载着某些东西?


魏书钧

这两者本身在我这没有建立这个关联,没有想过,而且写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但是大家的反馈里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好像有某种规律一样。因为大家有这种反馈,我在回想的时候会觉得,可能比如我心里面对某种“远方的抵达而不可能”有某种潜意识的倾向,觉得这是一种失落,但其实它又触发我去想什么是真正的“抵达”。我不觉得物理上的“抵达”是抵达,比如说他真的去了草原我们就觉得他在那找到自由了吗?我不觉得那是真正的抵达。我觉得真正的抵达是心理的抵达、情感的抵达、或者说是一种思想上的抵达,我觉得那是比较重要的。在人物线索上来说,我觉得去了或者没去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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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边少年》剧照


深焦

片中有很多理想和现实的对立,阿坤最后把头发剃了,相当于一种规训吧,请问导演在现实生活中对于这种对立和规训是怎么看的?


魏书钧

我觉得所谓对立、规训有时候是个体和环境的关系,有时候是不可逆的,或者说我认为能掌控命运的部分是有限的,我个人会有一种无力感,面对一个具体现实世界的无力感是有的,但是我觉得心里明白规训和规训的过程是很有意义的,可能结果即使是规训。我觉得这两者可能都是被剃个头发,但是是不一样的圆寸,我觉得这是不一样的。


深焦

那会有心里要一直保有某种理想,拒不规训的想法吗?


魏书钧

我是觉得我已经度过了这个角色的那个年龄段去想这个事情了,因为我觉得他那个角色所处的那个年龄段更像一个十字路口,他的价值观是刚刚形成一个他自己的小系统,他是最容易左右摇摆的时候,所以我觉得他会比较难抉择,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中年危机了,要享受中年危机带给我的痛苦与快乐了。


深焦

片中提到了很多导演的梗,那就问一个比较影迷向的问题,最喜欢的是哪个导演,或者说哪个导演对自己影响比较大?


魏书钧

华语里面我还是比较热爱侯孝贤导演,也喜欢他的片子,我觉得他总能给我新的感觉,一上来还没那么了解电影的时候就被他吸引,都不知道是被他的什么所吸引。看了一圈很多别的电影,我会觉得他非常东方,也很有力量,我时常想起杨德昌帮他配维瓦尔第的《春》,《风柜来的人》他们在海边那一段,那段音乐、那段影像我会觉得他总有一种悲天悯人的视角。正因为他是有这种胸襟的、这种情感的、接收端的,他才能再捕捉它、再现它给别人看,别人感受得到,但是这在其他电影里真的是特别难得的。


而且还有一点我特别喜欢侯导的是,他不会很西方的、辨证的去完成一部电影主题上的讨论。当然我也很喜欢比如说达内兄弟,他前一部《年轻的阿迈德》,从一个少年的穆斯林男孩的角度讲他是如何和他的环境产生关联的,他是纯粹的、和邪恶毫无关系、甚至是虔诚的(在个体的角度),但他跟环境、所处的社会现状发生了巨大的不可分割问题,我觉得达内兄弟就像手术刀般精准的,很有理性、推论的在做这样的事情。但我觉得侯导恰恰不是这样的,他是呈现他的一种观察,甚至呈现的是思考,那种思考、观察带有他个人的一种情感倾向,他表现了更不一样的电影的魅力,所以华语电影里我非常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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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柜来的人》剧照


深焦

刚也提到环境,《野马分鬃》里也有一个城市的环境和草原的环境,对于阿坤来说这样的环境改变了他什么吗?


魏书钧

从具体的角色设置上来说,我觉得他是一个城市里的男孩的视角,而且我觉得是一二线城市而不是一个相对边缘的、小城镇的城市,因为我们知道小城镇破败的、被遗弃、被时代忘记质感的小城镇他也带来某种诗意,让人的情感会主动依附它,但《野马分鬃》不是一个那样的背景,这是一个客观设置上我觉得它就不一样。另外我觉得从城市到草原,这样一个粗浅的二元对比里面,他是一种像逃离一样的,一个是现代文明建筑,被规范化的、非常密集的环境;一个是长了很多草、有马、有个破车什么的那样一个地方,我觉得他去草原不是说这个角色有多深爱着草原的某种气氛,或者说他有一个越野的梦想,其实都不是这样实在的目标。在把所有事情搞砸之后,他也没地可去,只能去那边(草原),那是一种逃避,也是成长必经的一个过程吧。


深焦

片中“导演”(阿明)这个角色给人一种油腻的感觉,但他口中说出电影理论又是确实很棒的理论,请问作为一个导演来说,电影理论和实际拍摄之间的联系和差距在哪里?


魏书钧

对于我个体的经历来说,我原来看理论,觉得自己明白了,当然过程也比较枯燥,很难进去,但在我拍摄了一些东西,严肃的一些创作之后,我再回头去看那些理论书或是偏理论一点的著作,我会明白他在对什么发问,原来我对题干都可能不太理解,这是我很深切的感受。比如你问“艺术的使命”、“电影的本体”、“什么叫银幕时空”,我完全不会理解,对题干都没有概念,随着自己实践,再加上看片、聊、想的过程里,才知道你能提出这样的问题代表你已经涉猎到这个范畴里面了,可能一只脚已经踏进来了,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弄,我再回头看理论,它会给我很多新的支点。然后把另一支脚的事交给下一次实验,再去尝试,我觉得大概是这种感受。


第一次看《雕刻时光》,看了3页就睡着了,然后中间抓看过很多次,我以为全是非常感性的,关于电影的,关于诗和电影关联的,其实不是,《雕刻时光》这本书的学术价值非常高,而且塔可夫斯基导演他的学术理论也非常深厚,他提出的问题、提出的观点,在一个初级影迷看来,足以昏昏入睡,但当你有了一点见解,想突破的时候再看它,我觉得特别有启发。


深焦

片中结尾处监狱那一段,导演是怎么想到这个点的?


魏书钧

我在网上看到一张照片,类似于中秋节的活动,监狱中工作的警察带着犯人去做操,在打太极拳。我后来在网上收集了很多资料,他们确实会做这样的活动,一是强身健体,二是方便对犯人的再教育。这个东西还挺多的,我就用在了电影里,正好也把“野马分鬃”这个招式也运用到里面。图形的话就是后来想的,原来看到的里面有心形,或者一个方阵,从方块变成一个长方块这种。


而且我觉得这个和我们故土的很多大型庆典活动很像,大家很多人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力量是不一样的。在这场戏里面,最重要的是对阿坤这个角色,你本来是个学生,你应该在学校里上课,你父亲来了也解救不了你,也不以你为荣,你往下一看看到这样一种景象。我觉得对那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感受还是挺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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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分鬃》剧照


深焦

这也是您的第一部长片,所以现在还算是一个新人导演,你觉得新人导演在创作/拍摄过程中,最容易犯的错误是什么?


魏书钧

别人状况不太清楚,我觉得我需要真正的放松自在一点,这一点很重要,否则会一板一眼的弄,因为我很年轻,其他创作者也很年轻,对生活或是对阅历的体察认识可能还是很浅的状态,在这里面如果我们又很板,大家就会很拘谨,出来的就会是一个不成熟又不自然的东西。我觉得应该做到自然,可以不成熟,甚至是肤浅,我觉得都可以,因为认识本身是慢慢积累的,不是说你多熟悉片场,或是拍了几部片子,你对这些东西理解就怎么样。但对于创作者来说,要自在、真诚,这是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在下一个创作里面再强化吧。


深焦

最后一个问题,下一个创作《白鹤亮翅》会是什么题材的一部电影?会在哪些方面进行一个大的突破?


魏书钧

在题材上算是父子情感吧,讲的是一个爹一个儿子的事。创作上的突破我觉得是编的部分比较多,比如说《野马分鬃》里面还有30%我自己的或者是身边的一些经验在里面,《白鹤亮翅》离我自己的生活就比较远了,(但是虽然我拍《野马分鬃》的时候也没有在当自己的故事在拍,只是取材于原来的一些经历,当我在重新面对它的时候不是说这是一个我,而是这是阿坤,这是一个新的角色。)所以那也是有挑战的,跟我的关联性不大,另外一方面可能会涉及一些原来的故事,《野马分鬃》都是同一个连续的时间里面的,都是现代的,《白鹤亮翅》可能有十年前,十年后这样,在剧作上也会不一样,也是挑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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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分鬃》剧照


深焦

今天就到这里,谢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


魏书钧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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