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专访｜黄向东：新技术的推广应用不能忽略服务对象

2020-10-20 14:00:36

黄向东，西安美术学院设计艺术学院副院长、教授、硕士生导师，西安美术学院动画专业创始人。1986年6月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工艺系染织专业，1995年至2006年任设计系电脑工作室主任，2001年至2009年任设计系动画专业教研室主任。研究方向：主要从事信息图形图像可视化转化、数字媒体艺术设计研究。谈及数字媒体行业的发展，黄向东认为，一切新技术的推广应用都不能忽略服务对象，进而引申到不能忽略科学的、创造性的借助于数字媒体释放的文化内容和艺术观念。面对数字媒体的广泛应用，人文关怀应该放在第一位，让技术更好地服务于人。关注支撑媒介表达的多元化形式，让媒介发展更适应人的体验和成长过程，使内容与技术成长相互匹配。黄向东教授还提出，面对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数字媒体艺术从业者们应当学会科学整合已有优势，以传承的态度把这些历史文化遗存转换成适合当下的可消费内容，使人们在消费行为过程中得到享受，从而建立新的文化自信。”

《设计》：在人才培养方面数字媒体方向应该重视哪些内容？

黄向东：充分利用媒介变化加快数字媒体环境下的内容建设，积极推动中华优秀文化传承的发展建设，是我国高等教育应有的责任与担当。伴随着数字媒体与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目前中国高校相关专业存在着重技术软件学习，轻内容培养与思考的现象，忽略了教育本身的规律以及文化传承的价值。其实，青年人的成长过程中，对事物发展规律以及社会人文等常识的判断，远比单一知识技能的掌握要重要得多。一个社会的健康发展，媒介形式的变化与应用始终应该围绕着优秀的内容同步成长。二百多年来的积贫积弱，使得现代中国的很多领域总在西方社会先进的知识体系裹挟之下了解世界，对自身优秀传统文化的发展规律与常识等相关内容认知呈现出式微样貌。今天，伴随着中国经济与文化快速发展的脚步，从国家顶层设计到人才培养等多个领域，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与传承成为建立文化自信的重要组成。习近平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新时期历史环境下，数字媒体艺术作为新兴的学科发展方向，更应该得到重视及广泛应用，使其不断产生社会效益、文化价值从而达到精神愉悦和文化自信。好奇心和想象力是所有艺术创作形式产生有效利用的催化剂，数字媒体艺术亦是如此。实践过程中，如果仅仅围绕着产业规模、产业本身的特质开展工作，难免陷入被技术裹挟的尴尬局面。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对于舶来的文化内容和应用技术进行了囫囵吞枣般的快速吸收，可谓利弊兼存。针对技术与媒介的快速变化，如何产生适用于中国文化特色的先进研究体系、内容体系、技术体系显得日益重要。面对挑战，如果数字媒体艺术领域不加快人才培养的梯队建设，缺乏优秀内容在技术平台上的健康成长，中国数字媒体艺术可能永远都要步西方后尘。相比于动画专业，数字媒体艺术在中国高校的占比并不普及，这是一个对技术、艺术、内容等复合型能力要求更高的新兴专业方向。动画艺术的渊源、二维三维技术、发展脉络有着相对完善的系统研究成果，但是数字媒体艺术在这些方面相对稚嫩。未来时间里，谁能够利用数字媒体将多元化内容和创造性思维进行科学表达，谁就会拥有更加广域的世界。目前，国内关于数字媒体的相关研究尚未形成完整体系，还处于从硬技术角度切入的阶段，很多问题逐渐凸显。格局决定未来。对新技术、新媒介有怎样的认知高度，决定着能否客观对待数字媒体艺术的发展路径与目标，如何使这一学科走得更远，让技术优势符合创造力观念的成长，综合型的高素质人才培养非常重要。

alt="赴第八届汉堡动画节专题演讲期间与动画节主席宾（左二）《功夫熊猫》动画总监鲁道夫·格偌顿（左三）合影留念 2011年">赴第八届汉堡动画节专题演讲期间与动画节主席宾（左二）《功夫熊猫》动画总监鲁道夫·格偌顿（左三）合影留念 2011年

alt="赴第八届汉堡动画节举办《让历史动起来》专题演讲 2011年黄向东">赴第八届汉堡动画节举办《让历史动起来》专题演讲 2011年黄向东

《设计》：如何看待这些年中国动画产业的发展？

黄向东：十几年前我发表过一篇文章《中国动画艺术现状与未来的冷思考》，其中谈到了建立一个完善的、有新时期中国特色的动画产业及教育环境是政府、企业、大专院校及各类传播与媒体共同为之努力的方向。我们应该提倡走有中国特色的动画产业之路，构建中国动画产业、动画产品的基本语汇、审美情趣、娱乐方式和产业结构。动画艺术家应将优秀的文化赋予更新的内容和表现形式，使中国传统文化元素与今天社会的精神气质相吻合。对动画艺术作品和动态画面的设计应该从三个层面体验，创作的动画作品首先是要养眼，其次要养心，作为主流产品的社会责任，还应该养志。

十几年过去，中国动画电影产业近五年开始进入到比较成熟的商业级产品成长阶段，但是综观整个产业的人力资源、教育资源、研究背景、成长环境几部分内容匹配度仍然存在诸多问题，从而导致创作内容与媒介未能进行完美结合，很难产生良性叠加效益。教育战略、市场战略、行业战略需要大家的积极参与和共同努力。回到规律和常识的语境之下，用客观的态度探讨媒介及艺术形式发展应该以怎样的内容为支撑，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格局意识与认知高度对中国高等教育的未来影响尤为重要。目前多数教育从业者的素质大部分在西方教育体系影响之下成长起来，该体系的合理性和科学性对现代中国动画及数字媒体艺术的发展具有决定性影响。数字媒体艺术不仅仅是一个新名词，由此而产生的全新产业结构，应该在新时代以满足文化自信的国家气质和公众娱乐生活的视听内容等体验经济的需求为己任。

alt="《仰韶印象》动画作品入选第十一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2009年黄向东">《仰韶印象》动画作品入选第十一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2009年黄向东

《设计》：在数字媒体方向有哪些前沿动态值得关注？

黄向东：我个人以为，数字媒体艺术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观念艺术，属于当代艺术、实验艺术范畴，发达国家在这部分做的研究与实践已经形成比较完善的体系，亦有成果多元且前沿；另一部分是数字媒体艺术的应用领域，应该体现在社会经济效益与建立文化多元传播路径等方面。我更愿意从这个角度探讨数字媒体艺术的多种可能性。数字媒体技术的日臻完善，一定会带来更加多样化的艺术表达形式，其中包括对信息、内容的创造性传播与释放。准确抓住机遇与挑战，将数字媒体技术和数字媒体艺术多样化形态进行高效融合，使其服务于人、服务于当下中国社会健康发展的格局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alt="《颜·字居》品牌设计入选第十三届全国美展进京作品 2019年黄向东">《颜·字居》品牌设计入选第十三届全国美展进京作品 2019年黄向东

《设计》：这个行业目前存在哪些问题？

黄向东：数字技术的强劲发展态势让人们看到了各种可能与红利，从而吸引了大量人才以高度的热情投身其中。作为数字媒体艺术从业者，不应该忘记艺术的创作需要围绕着内容的多元化展开，令人遗憾的是，该领域已经出现了被技术裹挟的端倪，且呈现出愈演愈烈的趋势。时代发展呼唤新技术的全面应用，但一定要注意——我们是人，不是机器人。当受众一直处于被动接受数字媒体技术与媒介表达方式的环境之下，常常会忽略人与环境协调共生的诸多习惯问题，如视觉体验、阅读习惯、接收信息的行为过程等。人类对于很多先进技术的掌握并不代表对其科学规律以及安全性有着全面了解，在面对新兴事物时容易忽略环境的发展规律和社会伦理等常识，从而导致被技术的可能。

一切新技术的推广应用都不能忽略服务对象，进而引申到不能忽略科学的、创造性的借助于数字媒体释放的文化内容和艺术观念。面对数字媒体的广泛应用，人文关怀应该放在第一位，让技术更好地服务于人。关注支撑媒介表达的多元化形式，让媒介发展更适应人的体验和成长过程，使内容与技术成长相互匹配。

alt="《颜·字居》品牌设计入选第十三届全国美展进京作品 2019年黄向东">《颜·字居》品牌设计入选第十三届全国美展进京作品 2019年黄向东

《设计》：技术与内容应该是怎样的关系？

黄向东：技术是释放内容的手段。在今天这个内容为王的时代，应该更加科学、合理地运用数字媒体与技术应用，数字媒体艺术亦是如此。2011年6月我在德国汉堡动画节演讲时，以二维艺术形式表现的动画短片《仰韶印象》为例，介绍了如何用3D技术创作中国水墨风格的2D动画，从内容到形式均获得广泛好评。巧的是，同场另外一位演讲者就是《功夫熊猫》的动画总监鲁道夫·格偌顿，在梦工厂强大的技术优势与商业应用的动画导演面前，我很庆幸自己以本土文化为核心内容解读动画艺术，否则面对梦工厂这些完全具备根据内容需要而寻求技术发展与软件设计的顶级动画团队，我会感到汗颜。近二十多年以来，我国动画电影技术的应用领域跟在好莱坞之后亦步亦趋，而缺少围绕本土动画行业发展进行系统的技术与软件应用研发工作。对于数字媒体表达能力而言，从文化、技术的双向角度共同进步，形成内容成长与技术发展之间的良性互动是非常重要的前提。卡梅隆导演在拍完《泰坦尼克号》后，并没有为了所谓的票房而急于新电影的出品。面对市场的巨大诱惑，他耐心地用了10年时间，等待着观念完善与技术成长。期间，整个团队为了表现内容而在数字技术提升、特定软件设计、针对性设备制造等方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最终完成了《阿凡达》这部再度影响世界的优秀数字动画电影，是又一个典型的技术应用为内容而服务的优秀案例。十几年前，我与日本动画导演及教育家月冈贞夫有过一次专业对话，他认为，“亚洲人的视觉习惯对二维造型及动画语言更加敏感和容易接受。”因此，针对东方文化视觉艺术特质进行软件技术的研发与利用，将有利于扩大从内容到形式进行艺术转化和创作灵感完美表达的阈值，也是对世界数字动画领域的重要贡献。

alt="《炫》-《装饰》杂志创刊60周年纪念海报 2018年黄向东">《炫》-《装饰》杂志创刊60周年纪念海报 2018年黄向东

《设计》：这种技术的渗透会让我们的生活产生哪些变化？

黄向东：数字媒体技术的高速发展，体现着整个国家产业结构、软实力和技术硬核同步进行的业态样貌。技术发展与媒介形态的快速迭代会倒逼从业者逐渐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什么样的内容以及创作形式能够有效引领媒介的科学转型与发展。创造力、创新思维、艺术表达、视觉消费会生成更加多元的产业结构和产业消费需求。有理由相信，数字技术与媒介形态的有效利用一定会催生更加具有积极意义的社会消费业态，从而助力国家级的支柱型经济文化产业转型升级。

alt="《符号的魅力》系列海报作品 2005年黄向东">《符号的魅力》系列海报作品 2005年黄向东

《设计》：数字媒体产业的消费如何提升品质？

黄向东：提升数字媒体产业的消费品质，需要从业者放下小娱乐构建大格局，有效输出融合智慧、建构引领未来的文化消费内容。这一体系构筑关系到教育从业者、行业参与者乃至多元化的受众消费需求，是一个促进大家共同进步与市场繁荣的过程。社会已经进入到品质消费时代，大格局不仅体现在从业人员的整体社会觉悟，还有个人对历史责任的担当和格局意识。作为具体的产品决策者要有大的战略格局意识，不能只站在经济效益的角度考虑问题。

高品质的产品输出，包含着从内容到形式整体链条中技术的合理运用。品质呈现了人的社会行为以及思辨力的成长，如何让优秀内容与技术手段和现代人类的多元化需求有效契合是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

价值认同是大众消费行为的源动力。智慧时代的到来，高品质价值认同感的建设，更要求从业者基于对人的尊重和需求主动参与。

alt="《旋》海报作品入选韩国大丘国际海报展 2006年黄向东">《旋》海报作品入选韩国大丘国际海报展 2006年黄向东

《设计》：中国的数字媒体艺术如何做出文化特色？

黄向东：中华文化源远流长，面对21世纪数字媒体与技术高速发展的今天，将文化价值观借助多元的数字媒体方式进行阐释，创作有中国气质的文化产品，是每一位从业者的责任担当。围绕数字媒体艺术核心，需要具有融合智慧和先进的价值观，内容研发与技术应用要并行不悖，全面发展。面对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数字媒体艺术从业者们应当学会科学整合已有优势，以传承的态度把这些历史文化遗存转换成适合当下的可消费内容，使人们在消费行为过程中得到享受，从而建立新的文化自信。

以“借古开今”的态度回望历史，学习并传承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有效利用先进的数字媒体和技术将其转化为适合历史新时期的消费形态，以独特的东方气质对话世界。

alt="《纽带》海报作品荣获第五届中国体育美展金奖 2005年黄向东">《纽带》海报作品荣获第五届中国体育美展金奖 2005年黄向东